蝈蝈

你也许定想不到在农村,小时候我们啥都吃

发布时间:2022/10/24 20:47:24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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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:张力田

有人说,从吃上可以看发展:我们从没什么吃,到有什么吃什么,又从想吃什么有什么,到不知想吃什么。这话或许有些道理,重要的是我从这话中找到了我写这篇文字的理由。

我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多年,那里的山山水水养育了我,一草一木让我终生难忘。那时候,我们一家被人们称为非农业人口,也就是吃国家计划供应粮的。当然我们一直生活在农村。所不同的是,我们不是靠父母种地养大,而是靠父母教学挣工资,然后去公社粮站买国家供应粮吃。每人每月15公斤,5公斤细粮麦面,10公斤粗粮是玉米面、豆子、地瓜干什么的。

那时我父母工资是57元,还算是高工资,我们一家六口的生活就靠这元,还要赡养祖母。应该说温饱是没有问题,但从质量和营养上就无法保证了。于是,我们向大自然进军,应该说我们是大自然的儿女。民以食为天,我们什么都吃,大自然就是我们免费的大食堂。

先从天上飞的说,我们吃的主要是麻雀,踩着梯子上房掀开瓦掏麻雀,可以烧着吃。这活一般是冬季的晚上干,一般要两个人,拿着手电筒照着。春秋天是掏麻雀蛋。夏天主要是对付蝉,我们那里的蝉大概有四种,草知了,很小,也容易捉到,但没人吃,不值得;得娄,叫起来是得——娄,得——娄,比草知了稍大点,但数量很少,也不容易捉到,基本不吃;还有一种叫无有哇,叫起来是:无有—无有—哇——!这种也很少,而且特别精,根本捉不到,从来没吃过。我们吃的对象主要就是最大的那种,夏天的晚上拿手电筒,从地上找,发现小洞或挖或灌水诱出。然后捉回去烧着吃。后来到了城市才知道还有油炸知了猴这道菜。

对付树上的知了是用马尾套或用面筋粘,就是抓一把生小麦,放嘴里慢慢嚼,直到嚼出象口香糖一样的面筋,把面筋粘在竹杆上,就可以粘住麻嘎了。更好的办法是大面积捕杀。在夏夜里,在大柳树下点上一堆火,然后爬上树用劲摇,(这活我干过)把叫了一天累得睡着的知了摇醒,麻嘎趋光,冲着火光就飞下来,我们就一边烧一边吃,吃它脊梁上的肉,纤维很粗,蛋白质应该很丰富。

地上的主要是水果和野生植物。水果主要去偷学校里的和生产队果园里的。虽然不是光彩事,对于小孩子来说尚属于顽皮一类的问题。大人们也不怎么管。当时农村里有一句话:甜瓜梨枣,谁见谁咬。但不能往家里拿,拿回家似乎性质就变了,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偷。我的父母在学校工作,也就是我们家的所在地,房前屋后全是果树,主要有苹果、桃子、少量的葡萄和梨。

由于品种不同,成熟期有先有后,所以成了我们天然的水果库,我们一些小伙伴经常一起探讨那棵树的果熟了,那棵树的果好吃。然后就排着吃,可以从夏天一直吃到秋天,当然是偷吃,不能让学校管事的人看到,也不能让别的老师看到。我们家属院的孩子全偷,大人们也装作不知道。那些单身教师心理不平衡,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孩子吃不到,所以经常向我们的父母告状,父母有时也批评我们,但我们无法抗拒果香的诱惑,有时也许是闲得无聊,反正继续偷吃,白天没机会下手,就晚上偷。

有一次晚上,我到单身教师宿舍门前去摘桃子,刚爬上树,一个教师打开门,冲着我就走过来。我吓坏了,这回看来要被逮个正着。可我又想天这么黑,他不应该发现我。我就站在树上一动不动,心想等他走近再跑也不迟。结果,他走到树前,从晒衣绳上把晾晒的衣服取下来就回去了。结果吓了我一身汗,也没心思吃了。

还有一次,我实在是馋了,就进了学校的黄瓜地,想搜一根黄瓜吃。不料还没找到,就见管事的总务主任走过来,他挺给我面子。和蔼地说:“你怎么走那里面去了?”说得我一个大红脸,恨不得钻地缝里去。

为了吃树顶高处已经熟透却够不到的苹果,我们就做一个套知了的网袋绑在竹竿上,看上去是捉知了,实则是偷苹果的。当然这些把戏学校的教师一看就明白,然后当做笑谈告到我们的父母那里。于是我们常常是先吃了苹果,然后接着就吃一顿拳脚。但我们还是照偷不误。

除此之外,我们还有许多“美味”,这些用不着偷,但要下功夫去找,还要学会鉴别。那些好吃,那些不好吃,这要跟村里的孩子虚心请教。有一种比较高级是就是野草莓,我们叫“破半子头”,没有真正的草莓好吃,太酸,估计VC含量很高。还有酸枣,这全中国的农村的孩子都知道;还的一种类似仙人科的植物,我们叫“老婆脚趾头”,也能吃,实在没东西吃也可以解馋的;“瓜娄”一种藤科植物的种子,如果不被我们吃掉的话,到了秋天,老了干了,然后就会爆裂,风一吹有无数个小“降落伞”,随风飞舞。“瓜娄”只有在嫩的时候好吃,甜甜的。

还有一种长得象人参状的植物,有粗粗的根,我们叫“老母鸡腿”,那东西也很好吃;野蒜我们叫“小则蒜”,据说小则蒜可以解毒,这是听一个农村老大娘忆苦思甜的时候说的。她说她在旧社会有一次挖野菜吃中了毒,就是吃小则蒜解了毒。常在山上跑,那些草有毒我们慢慢也知道了,比如猫眼草,还有天罗星(一种药材)

另处生产队里的庄稼我们当然也不放过,花生和地瓜,甚至大葱都是我们的美味。还有玉米杆、高梁杆可以当甘蔗吃,这需要技术,到现在我一眼就能看出那样的甜那样不甜。还有高梁上长的“乌面”,是高梁上长得怪生物,也好吃。玉米也长但不好吃。

水里游的我们当然也不放过。主要就是淡水鱼,从河里捉鲫鱼,半尺多长就很不错,回家让妈做着吃,捉鱼我的技术很差,半天捉不到一条。

还有一些也不是天上飞的,也不是地上长的、水里游的,我们也吃。大蚂蚁的屁股,是可以咂咂的,酸酸的。螳螂的卵,我们叫“剥就”(谐音,究竟是哪两字我也不知)生的可以吃,一嚼满嘴的“鸡蛋黄”。烧烧吃味道更美。大人都说可以治尿炕。首先可以治馋。还有蚂蚱,有一种绿绿的大蚂蚱,我们叫“蹬倒山”可以吃,还有一种叫大油蚂,据说有毒,从不敢吃。蝈蝈我们叫“乖子”,只吃不叫的,带尾巴的,因是母的有卵,捉到后把头连肠子拽出来,再塞两颗嫩黄豆,烧着吃特别香,可谓美味。

我们连一点营养都没有的土都吃。有一种土我们叫“石头屎”在石头缝里的一种胶性土,大人们说,叫“观音土”。染色像巧克力,嚼起来有香味,但不能多吃,吃多了便秘。

一些个旧事,或许对年轻人也许是没有什么兴趣,因为年轻人属于未来,但他们有了自己的经历时,也许会像我一样有一些历史感,不论如何这些文字是想告诉人们,曾经有人这样生活过,社会是从这里走过来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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