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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彩飞扬中药联
-----读古广祥《本草医人论事》
天津大学刘锋
在中国对联论坛,古广祥先生以嵌名对联驰名于世,尤其是用中药名所作嵌名联。近日收到广祥先生的新作《本草医人论世》。赏鉴之时,亦时有惊艳。
最感兴趣的是其中的一副风景对联。用中药名来写风景,而又写得五彩飞扬,实在令人心旷神怡。以下是作者于年重阳节陪来宾游览香港大帽山郊野公园所作的对联:
千秋地旋花,水曲山青包蔽木;
百部山苏木,天蓝地锦应春花。
大帽山是香港最高的山峰,海拔米。云雾飘渺,风景极美。一到秋天,紫花香薷漫山遍野,香气宜人。是远足的好去处。
这一副对联以“千秋地”和“百部山”切大帽山,以“水曲山青”和“天蓝地锦”来切郊野公园。有机地将历史和现实,天和地,山和水,花草和树木都交融在一起;给读者以美的享受。
此联采用5—7句式。上联是说大帽山水碧山青,地表也都绿树成荫。最难得的是虽然是秋天,天空还炫舞着飞花。这一点是岭南一带的特色。旧花虽落,新花又生,一年四季总是有绿叶红花。风起时,看花旋舞是一种美的享受。
上联首句如何断句,也很有意思。“千秋、地旋花”是一种,“千秋地、旋花”又是一种。总引人遐思。
“千秋地”是写大帽山的年代悠长。同样名为大帽山,福建大帽山有贝壳遗址,香港大帽山有没有呢?这是一个饶有趣味的科学话题。
写对联要用典。这是雅、俗作品的分水岭。千秋地是有诗典的。那是明在代,更巧的是都是广东人。广东省顺德人欧大任《送张彦旬掌教诸城》诗云:“赐履千秋地,谭经五岭豪。”同是顺德人的李英,其《徐州览眺》诗云:“汴、泗千秋地,飞艘向此行”。广东东莞人张一凤《庆陵大修告成恭述》诗云:“翠华想像千秋地,上谒时追问寝欢”。
“千秋”一词也是有诗典的。杜甫《咏怀古迹》云:“怅望千秋一洒泪,萧条异代不同时。”晚唐诗人罗隐《送梅处士归宁国》云:“殷勤为谢逃名客,想望千秋岭上云。”宋代陈与义的诗《邓州西轩书事》就不仅有“千秋”,而且还有“地”。诗云:“诸葛经行有夕风,千秋天地几英雄。”
旋花是一大类,地旋花是一小类。地旋花属于旋花科。旋花科另有田旋花属。旋花在诗歌史中有悠久的历史。《诗经·小雅·我行其野》云:“我行其野,言采其葍。”屈原的《离骚》云“索藑茅以莛篿兮,命灵氛为余占之。曰:两美其必合兮,孰信修而慕之?”据专家考证,诗中的“葍”和“藑茅”,就是田旋花。旋花也有诗典。宋代诗人陈师道《晚游九曲院》诗云:“云暗重重树,风开旋旋花”。
颇出普通人意料的是,旋花另有科学价值。从年开始,在人类基因组计划等项目完成后,中国科学家了实施“旋花科植物基因组计划”。
这是因为已知的旋花科植物有种。常见的红薯、牵牛花、菟丝子、空心菜都是旋花科植物。这些植物既有农作物、观赏植物,也有中草药、蔬菜。地旋花、田旋花都是中草药。
上联尾句“水曲山青包蔽木”也有如何断句的问题。可以断句为这样几种:“水曲山青、包蔽木”,“水曲、山青、包、蔽木”等等。
无论怎样断句,都是指绿水逶迤、青山妩媚、树木森森。正如明代诗人薛蕙《龙虎山歌送范同年汝和》诗所说:“山盘水曲入仙城,叠巘层崖上紫清。”或者如明代诗人蘇葵《過山村》诗中云:“水曲山盘转,蕭森野趣多。”
“水曲”的诗典,可以追溯到唐诗宋词。唐诗有:张籍《怀别》诗云:“古道随水曲,悠悠绕荒村。”陆龟蒙《阖闾城北有卖花翁,讨春之士往往造焉,因招袭美》诗云:“故城边有卖花翁,水曲舟轻去尽通。”
宋诗宋词有:穆修的《城南五题》诗云:“水曲林幽独杖藜,郫筒香入乱花携。”葛长庚《沁园春(题湖头岭庵)》词云:“客里家山,记踏来时,水曲山崖。”
“山青”的诗典,我最喜欢老杜的。其《绝句二首》云:“江碧鸟逾白,山青花欲燃。”红花对青山,我也想醉眠芳草。
水曲山青也有诗典。近代福建诗人陈掌谔有《渔歌子》词云:“水曲山青傍绿莎。月明舟小唱渔歌。”
“蔽木”的诗典,或出自宋代苏为的《泛宛溪至敬亭》诗。其中云:“渔市临官道,丛祠蔽木阴。”
“蔽木”还是“木蔽”?“木蔽”其实另有一层诗意。宋代吕愿中《环珠洞》诗云:“新岸暗苍苔,乔木蔽萝茑。”萝茑指女萝和茑,两种蔓生植物,常缘树而生。
下联是“百部山苏木,天蓝地锦应春花”。同样是写大帽山,但是换了一种角度,天上是蓝蓝的天空白云飘,地上是花团锦族。
从楹联角度,下联首要的是和上联的对仗精工。“百部山”对“千秋地”,“苏木”对“旋花”,“天蓝”对“水曲”,“地锦”对“山青”,“应”对“包”,“春花”对“蔽木”,堪称工对。其中的动词的对仗“苏”对“旋”,一缓一急;“应”对“包”一客一主;最令人击掌。工对而不死对、呆对,才是好的对仗。读者当细细体会。
这副对联很鲜明的特点是巧用重字,而且是二用。其一是:第三字的“地”与“山”和第八字的“山”与“地”作有规则的交叉重字;当然也是交叉对仗。其二是:第五字的“花”与“木”和第十二字“木”与“花”作交叉重字、交叉对仗。这种对仗方式在对联中是比较罕见的。
下联起句是“百部山苏木”。“百部”是中药名。在宋代,就有以中药名入诗。宋代诗人朱翌在《夜梦与罗子和论药名诗》诗中云:“钻破故纸我拙计,该贯众史子得意。签排百部象齿悬,陟厘万张蝇头字。......”明代诗人郑文康也有《药名诗赠郑完》。诗云:“有客回乡赋白驹,怕将薏苡混珍珠。道园稿本君家刻,只载车前百部书。”
“百部”在现代用得很普遍。例如:百部小说名著、百部书。百部也泛指多个部落。清代诗人严保庸《挽玉麟联》云:“百部风清,揽铜柱高标,定有英魂栖大树;九重雨泣,痛玉关乍入,不留生面画凌烟。”
《清史稿》对玉麟评价颇高:“回疆之役,削平易而善后难。长龄持重于始,老成之谋。那彦成力袪积弊,善矣,而操切肇衅,未竟厥功。玉麟以枢臣自请治边,补救绸缪,西陲乃得乂安无事。紫阁铭勋,盖非幸已。”
说到百部的诗典,元代诗人陈日烜《游天长故乡》诗云:“景清幽物亦清幽,一十仙洲此一洲。百部笙歌禽百舌,千行奴仆橘千头。月无事照人无事,水有秋涵天有秋。四海已清尘已净,今年游胜旧年游。”这里的百部是指百部笙歌。最妙的是,全诗也多处使用重字。
苏木更早的诗典可参见南宋权臣贾似道《虾青》一诗。诗云“麻头青项翅如金,肉腿生来白似银。钳更细长苏木色,此虫名号是虾青。”这是写蝈蝈还是写蟋蟀?当然,贾似道是以斗蟋蟀而扬名的。
内蒙古有名胜苏木山。苏木山是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。这里是避暑胜地,又是天然的植物王国,在国内中草药市场上享有盛誉,被称为“养生的天堂”。苏木山,山苏木,苏木山上有山苏木吗?
下联尾句是“天蓝地锦应春花”。从天蓝地锦一词,我首先想到的是瓷器。从拍卖会曾经看到一件清乾隆时期的粉彩瓷器笔筒。品名是“天蓝地锦上添花洋彩暗八仙福寿如意万年甲子旋转笔筒”。这一件瓷器雍容华贵,凸显皇家气息。
无独有偶,还有一件拍品是近代余翰青先生的“天蓝地锦地开光花蝶纹象耳尊”。两件拍品都以“天蓝地锦”起名。看一看拍品,“天蓝地锦”的意义不言自明。
宋代诗人杨万里对“天蓝”与“地锦”情有独钟。其《拟上舍寒江动碧虚诗》诗云:“浪雪翻空碎,天蓝落镜看。”其《舟过城门村,清晓雨止日出》诗云“地锦花铺地锦衣,碧茸上织紫花枝。”
用“地锦”的诗典很多。李商隐《和孙朴韦蟾孔雀咏》诗云:“地锦排苍雁,帘钉镂白犀。”宋代楼钥《陪沈虞卿使君游钱园》诗云:“舞茵收地锦,画烛照笼纱”;宋代白玉蟾《螺青山下皆地锦花》诗云:“螺青山绾青螺髻,地锦花铺锦地衣。”
应春花的历史更为悠久。《太平御览》卷二十引晋陆机《要览》:“九花树生南岳,虽经雪凝寒,花必开便落。时人谓之应春花。”
很有意思的是美丽的白玉兰花别名也称“应春花”。更值得一提的是,故宫博物院钟粹宫的“花主”是玉兰,西侧是白玉兰,东侧是紫玉兰。
歌咏白玉兰的诗很多。例如:明代王谷祥《玉兰》的诗是赞颂白玉兰朴素无华(白贲)的。诗云:“皎皎玉兰花,不受缁尘垢。莫漫比辛夷,白贲谁能偶?”明代大画家沈周《题玉兰》诗则以拟人化的手法写出白玉兰开花时的娇羞:“翠条多力引风长,点破银花玉雪香。韵友自知人意好,隔帘轻解白霓裳”。
清代诗人查慎行《雪中玉兰花盛开》诗云:“阆苑移根巧耐寒,此花端合雪中看。羽衣仙女纷纷下,齐戴华阳玉道冠”。
其实,这是一副含有10个中药名的中药名嵌名联。
千秋/地旋花,水曲/山青/包蔽木;
百部/山苏木,天蓝/地锦/应春花。
一个值得注意的特点是,全联不用衬字。这是超越前人的地方。第二个特点是全联都由药名(名词)组成,但是又巧妙运用药名中的动词,如:旋(盘旋)、包(包围),苏(复苏)、应(适应)对句子进行了重构。大地飘旋着花,树木又重新焕发春意,天是蓝的,山是青的。这就写出了香港大帽山的美丽环境,颇具匠心。
这种草药,有的浅黄,有的淡紫,有的洁白,有的粉红,有的天青;一起构成了一幅五彩飞扬的画卷,值得我们仔细欣赏。
写于年2月23日
刘锋简介
刘锋,江苏扬州人,现为天津市楹联学会名誉副会长,曾任天津《楹联》杂志主编。
对联作品以集句联、怀古联最有特色,集句联副选入中楹会主编的《百家联稿》。楹联作品曾15次获“中国对联创作奖”,18篇楹联研究论文入选“中国楹联(学会)论坛”,其中《对联起源考证》获全国学术研讨会论文一等奖。
作者刘锋责编常小靠审核古广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