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蒲松龄《聊斋志异》改编的美术片《蛐蛐》中,我知道了蟋蟀。上海人叫它“赚绩”,古时称“促织”。民间斗蟋蟀的习俗由来已久,据传始于唐,盛于宋,历朝历代久盛不衰。
认识蟋蟀,先要学会分辨雄雌,上海话把雄的叫做“两妹子”,雌的叫做“三妹子”,也就说雄蟋蟀尾部有两根“刺”,而雌蟋蟀有三根。雄蟋蟀性格孤僻,有很强的领地意识。俗话说“一山难容二虎”,用这来形容雄蟋蟀一点都不过分,它通常只和雌性同居,而绝不容许其他雄性与其分享领地。雄蟋蟀骁勇善战,若遇到同类进犯,必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。人们巧妙利用了蟋蟀这一生物特性,转变为一项有趣的娱乐活动——斗蟋蟀,这很像现代的“拳击比赛”。
小时候,像我一样的男孩子几乎都爱斗蟋蟀。斗蟋蟀首先要学会“逮”,逮蟋蟀就必须了解蟋蟀的生活习性。城里,可以在墙脚旮旯、瓦片石块下找;乡下,可以去玉米地、花生地里碰碰运气。逮蟋蟀要善辨其声,循声去确定它的位置。蟋蟀的声音是“蛐蛐蛐……”,这有别于蝈蝈的“括括括……”和金铃子的“铃铃铃……”。这小家伙很灵,稍有人靠近或声音大点,它就会立刻停止鸣叫,让人难觅其踪。蟋蟀有多个品种,斗蟋蟀选用的是中华蟋蟀,它体长约三厘米,大牙、长腿、宽背,雄蟋蟀的背部有凹凸花纹的翅膀,鸣叫声就是通过两片翅膀的摩擦发出来的。除此之外,还有“棺材头”,油葫芦,中华灶蟋等品种,在捕捉的时候要加以区分。
斗蟋蟀要精于“养”,三分虫七分养,一只好虫要成为战无不胜的“大将军”,必须经过一个调养、训练的过程。夏末秋初捕捉到的蟋蟀是不宜进行角斗的,需要单独喂养。选用陶土烧制的经年瓦罐,瓦罐内安放瓷制的水盆和食槽,再好点的还要放上“过笼”,这就成了蟋蟀的人工巢穴。蟋蟀食性杂,可以喂豆子、米饭,也可以喂虾肉、蟹肉等荤腥。每每投喂,必轻拿轻放,尽量减少对蟋蟀的惊扰。光喂不够,还必须保持卫生,要经常清洗蟋蟀盆,更要隔三差五给蟋蟀“洗澡”。这不仅是一项清洁工作,还是对蟋蟀耐受力的训练。洗过澡的蟋蟀肚皮雪白,翅膀红亮,神清气爽。蟋蟀需要静养,更需要训练,“撩拨”可以很好地激发它的斗志。用自制的蟋蟀草由前向后轻撩其牙面部,蟋蟀奇痒难耐,定会张开獠牙,狂叫不止,更会以抖动身体的方式示威,这种训练可以提高蟋蟀的咬合力和运动能力。
斗蟋蟀最重要的还是“斗”。中秋前后,蟋蟀进入比赛季,此时的蟋蟀膘肥体壮,是体力和战斗力最盛的时候。撤去隔板,当两只蟋蟀面面相觑时,比赛就算正式开始了。好的蟋蟀从不搞突然袭击,总会留给对手和自己充足的准备时间。此时,蟋蟀通常会有一个习惯性动作,那就是“捻须”,它会轻咬住前额的须,再有节奏地慢慢吐出来,如同京剧演员耍翎子一般神采飞扬。精彩的亮相缺了伴奏音乐怎么行?大戏总是以鸣金开场的,蟋蟀开战的鸣金便是彼此的鸣叫,这不仅是示威,更是在调整身体状态。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往往要历经五六个回合,场面惊心动魄,荡气回肠,最终常以其中一只被咬残咬死而收场。即便是获胜方也元气大伤,要高挂免战牌好一阵子,所以好蟋蟀是不会频繁参赛的。
如今,恐怕没有几个孩子会斗蟋蟀了,估计连蟋蟀长什么样,都并不知晓。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,蟋蟀也已变得无处藏身。但这可爱的小精灵,常常出现在我的记忆中,难以忘怀它那蓄势待发的昂扬斗志,它那永不言败的殊死拼搏,还有那蕴含着浓浓秋意的浅唱低吟。(胡晏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