蝈蝈

比情趣内衣更值得拥有的,是情趣男人国馆

发布时间:2023/6/20 9:21:04   

京城第一玩家王世襄有次去钟鼓楼玩,夫人宅在家,没有随他一同前去。

王世襄临走前,夫人塞钱给他:“你帮我买套内衣回来吧。”

王世襄默契地说:“好。”

结果去钟鼓楼的路上遇到一间古玩店。王世襄平生最好古玩这一口。

看中了古玩店里一尊藏传米拉日巴佛像,实在太喜欢,买完佛像回家,拉着夫人一脸沉醉地聊起佛像。

末了,夫人说:“内衣呢?”

王世襄这才想起钱全拿去买佛像了,红着脸等着挨夫人的骂。

夫人看到他一脸沉醉佛像的样子,气到心头又消散,笑着包容王世襄。

她太清楚:人无癖必无情无趣。王世襄一辈子好奇心重,就喜欢这些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。他的癖好,他的贪玩,也是他的情趣。

这个好玩的老头什么来头

王世襄在文博界是鼎鼎有名的大师,圈内人一听他的名字,没有不敬他三分的。

我们当代收藏界数一数二的马未都,服气的人没多少,但直言:“王世襄是我偶像。”

但马未都和王世襄比,涉足的领域还是窄。

马未都只懂收藏,王世襄收藏得比马未都广,还懂诗词,写书法,钻研厨艺,研究蛐蛐、蝈蝈、鸽子……,而且每一样都做到大师水平,都著书立说。

因此有人说:“二十一世纪还可能出一个钱钟书,但不可能再有王世襄。”钱钟书的广博人尽皆知,但钱钟书的广博只集中在文学、文化领域,还是纸上谈兵的多。

王世襄的广博是真正的跨行跨界,研究家具,能写出《明式家具研究》;研究音乐,能写出《广陵散》;研究蟋蟀,能写出《蟋蟀谱集成》。

一辈子横跨家具、音乐、诗词、书法、绘画、竹刻、漆物、鸽子、蟋蟀、葫芦、厨艺等10多个领域,玩得不亦乐乎。

就玩这堆东西,玩到能被梁思成看中,给他介绍工作。就玩这堆东西,玩到能被故宫博物院录取,做到古物馆科长。就玩这堆东西,玩到能拿国家津贴。

人生七十古来稀,王世襄等到七十岁才觉得:“哎呀,不对,一辈子也没留下点什么。”一拍脑袋决定把半辈子的玩乐心得写成书。

70岁开始闭关写,一直写到90多岁,写出20多本书。一辈子30多本著作有三分之二是晚年完成。其中,《明式家具研究》成了中外家具研究领域的圣经。而《锦灰堆》四辑则成为收藏界必读经典。

王世襄作品全集(图片来源于听明明吹牛皮)

“吃剩饭、踩狗屎”的熊孩子

王世襄出身非常好,他们家不但有钱,还有文化。祖父是大清的工部尚书,父亲也从政,他们家是典型的书香世家,母亲是大家闺秀,还是个画家。

这样的家庭培养孩子,一开始是非常讲究的。给王世襄和他的哥哥都请了专门的老师,教他们四书五经,琴棋书画,准备把他们培养成雅致的精英。

不过王世襄8岁时得了猩红热,把哥哥也传染了。结果,哥哥死了,王世襄被抢救过来了。母亲就剩他一个孩子,宝贝得不得了。

王世襄(右)

母亲本身又是温文尔雅的小姐,对王世襄的管教非常人性化,只有一条标准:“不伤害身体。”

从此王世襄就更加释放天性了,不管家里给他请了多少老师,留了多少功课,跑到市井茶肆去厮混,养鸽子、捉蛐蛐、驯鹰、捉獾。

王世襄10岁开始养鸽子,人小手劲不足,小鸽子都抓不住。为了抓鸽子,家里三间瓦房的屋檐全都被他那根驱鸽的大竹竿敲碎。

就为了追鸽子,不能按时吃饭,一见鸽子抬头就追,也不看脚下有没有狗屎。还自嘲:“我爱鸽子爱到‘吃剩饭’、‘踩狗屎’。”

他母亲好几次撞见他追鸽子的样子,都吓得晕倒过去。

亲朋好友都劝他母亲:“管管他呀,禁止他瞎胡闹,让他好好念书。”

但王世襄的母亲始终笑着说:“由他去,不伤害身体就可以。”

说到念书,王世襄小时候也很一般,贪玩,就知道玩鸽子,一学期的作文不管什么主题,全写玩鸽子。

气得老师直接下通知:“王世襄,你再给写鸽子,我就给你打P(poor)级。”就是最差一个等级。

但王世襄母亲看到这个成绩单,也没有气急败坏。还是那句话:孩子没搞坏身体,开心就好,成绩不重要。

母亲在王世襄25岁时去世,王世襄悲恸不已。王世襄很少提及他的家学渊源,但一辈子都在怀念他的母亲。

因为母亲这样宽容又自然地教育理念,让他从小在大自然中闯荡,身体特别好,兴趣也特别广泛,天性得到充分释放,才情得到充分挖掘。

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

早年,王世襄家里希望他读医学,他勉为其难,考了燕京大学的医学系。

结果一上大学根本没去上课,又释放天性,去玩蝈蝈呀蛐蛐呀老鹰呀兔子呀。

到了三年级,实在挂科太多,学校把他从医学系调到国文系。他反而高兴,国学是他的众多兴趣之一。

转到国文系王世襄也没好好念书。很多课他不想听,逃课。喜欢的课听到一半,看到外面有鸽子飞来,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出去追鸽子。气得国文系的老先生,一个劲地摇头。

知道母亲去世,王世襄突然惊醒:这么多年来,母亲给自己极大的自由,自己却因为贪玩,一无是处,来不及回馈母亲,母亲就不在了。

王世襄(右)

于是痛下决心,搁置众多爱好,只取美术史一瓢饮,考了燕京大学的研究生,决心好好钻研,毕业去博物馆工作,不负母亲教诲。

等到他毕业时,王世襄父亲的朋友马衡正好是故宫博物院的院长,可以安排他进去工作,但战时无法做研究,只能坐在办公室应酬。

王世襄拒绝。

转山转水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。所长傅斯年问王世襄:“你哪里毕业的?”

王世襄自信满满地说:“燕京大学国文系本硕连读。”

傅斯年说:“燕京大学的学生不配到我们史语所工作。”

王世襄很伤自尊,但没办法。

王世襄是一个最不像官三代的官三代,最不像文三代的文三代。他跟普通人一样找工作也会碰壁,没有靠家里,没有靠背景,没有潜规则,没有想怎样就怎样。

他是贵族,他有条件潜规则,但他没有,真才实干,全凭本事,不行就承认自己太贪玩、没本事呗。

贪玩成就人生

承认自己没本事,但喜欢玩的继续玩,喜欢的工作继续找。王世襄这么坚韧,傅斯年没看见,但梁思成看到了。

梁思成对王世襄说:“小王,你想搞美术史,一时实现不了,古建筑跟美术也有交集,你要是对古建筑也有兴趣,可以跟我到中国营造学社边学习边工作,不过职位不高,只是助理研究员。”

王世襄一听:“可以啊。古建筑我也有兴趣,梁先生,我跟随你吧。”

王世襄就这样跟梁思成到李庄去。战时的李庄,条件十分恶劣,随时随地停电停水、交通不便,时不时还有炸弹飞来,紧急信息发来。

王世襄一点也不在乎。他跟小时候一样,玩性很大,好奇心很强。跟梁先生学古建筑能学出什么,对自己搞美术史到底有多少好处,他也不在乎。

一面和梁先生、同事去野外进行古建筑调查工作,一面按图索骥,认真研读古籍《营造法式》、清代工匠则例等。

王世襄就是以一种玩的心态去对待助理这份工作,重在过程,重在体验,重在参与,重在尽兴。

这样目的性不强的尝试,反而让他发现了新天地——古建筑和美术史碰撞,开启家具的兴趣新领域。

后来,王世襄成了家具领域的专家,他写的《明式家具研究》成了中外家具研究者必读的圣经,这一切的一切,与这段助理经历息息相关。

无心插柳柳成荫,不是幸运,是没有功利心,却乐在其中的回报。

“一个人连玩都玩不好,怎么能做好工作?”

一晃三四年年过去,等到抗日战争胜利,故宫博物院重新稳定下来,文物清理损失工作刻不容缓。

文化清理损失委员会成立,人手紧缺,马衡和梁思成双目对视,不约而同:“让王世襄来。”

王世襄终于找到他理想的工作,这一年他已经31岁。一个在社会晃荡四年、暂缓就业的硕士研究生。

那个年代的硕士生多金贵,王世襄这求职路也够坎坷,够慢的。也只有他这种把工作当玩票的心态,才能不紧不缓等到理想的工作。

进了故宫博物院,王世襄如鱼得水,玩得欢畅。年富力强、精力充肺,又对文物玩得尽兴,他的时间全都投入在文物清理上。

没两年,王世襄就升为故宫博物院古物馆科长及编纂。

玩得尽兴的人不少,但工作也能像玩一样尽兴的人少之又少。

王世襄是难得能做到的,所以他找工作虽然坎坷,但工作晋升极快,成就有目共睹。

所以他能很有底气地说:“一个人连玩都玩不好,怎么能做好工作?”

他待故宫如初恋,故宫虐他千万遍

王世襄在故宫博物院最自豪的一件事,是追回日本从中国搜刮的多件文物,包括宋代马和之的《赤壁赋图卷》。

万万没想到,年“三反”运动来时,王世襄竟然因为这件事被污蔑为贪污,撤职、下岗。

他先是被关在故宫东岳庙,然后又转到公安局看守所,完全被当成贪污犯处理。

审查了一年多,最后证明王世襄是清白的。故宫博物院还是坚持开除他。

王世襄待故宫博物院如初恋,故宫博物院却虐他千万遍。

可是王世襄很淡定,你说我贪污就贪污,你说不让我干了就不让我干了。

我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做文物收藏和研究。

没有怨言、没有心灰意冷。

北京有句老话叫做不冤不乐,是王世襄一辈子的口头禅,也是他一辈子的写照。

不是北京人听不懂,老问是什么意思,王世襄每次都不疾不徐给人解释:

“大凡天下事,必有冤,始有乐。历尽艰辛,人人笑其冤之过程,亦即心花怒放,欢喜无状,感受最高享乐之过程。倘得来容易,俯拾皆是,又有何乐而言!”

不冤不乐,苦中作乐,相信苦尽甘来。

王世襄就是这样对待工作,追求时,一次不行还有两次,跟玩似的,不着急,不玻璃心;得到了,那就和玩一样,享受它,沉迷它;失去了,就像玩累了,就休息吧。

为保护文物,主动求红卫兵抄家

离开故宫以后,王世襄换了份工作,平时没事就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大街小巷,看到工匠、民间艺人,就停下来跟他们玩会儿。

这样一段被炒鱿鱼的逆境,反而被王世襄过得活色生香,玩出了刻蜡版、油印,收藏了更多文物,也写了好几本书——《画学汇编》、《清代匠作则例汇编》、《雕刻集影》……

但好景不长,文革说来就来,红卫兵说来就来,冲进王世襄家的四合院,推到他宝贝了好久的葫芦架,拔起葫芦秧,杂碎盆栽花草,还有他院子里那些鸽子、蝈蝈、蛐蛐。

红卫兵四处搜刮,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,临走还是在王世襄家大门上贴了一副对联:“庙小妖风大,池浅王八多。”

王世襄知道完蛋了,风声不好,上次因为文物被革职,这些宝贝指不定又会在这次运动中遭什么祸患。

想来想去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这些宝贝只有放在红卫兵那儿,才是真正安全。

王世襄走了一步险棋,主动提出抄家的申请。

年9月2日,就在文革刚刚开始的时候,敏感的王世襄目送半辈子收藏的古玩、字画、图书、家具落入红卫兵囊中。

周围的人骂王世襄只会玩、一遇到事情骨头就软的,不在少数,更有一些人拿王世襄开涮:“还说从前没贪污,不贪现在拿什么交出来?”

王世襄还是乐呵呵的,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。

十年之后,文革结束,那批文物完好无缺地回到王世襄身边。只有时间,最懂这个老顽童的挚爱和智慧。

玩家的舍得
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这批宝贝重新回到王世襄身边,王世襄高兴,但很快又焦虑,焦虑怎么给这批宝贝安顿一个更好的处所。

当代收藏家马未都是王世襄的忘年交,马未都曾经说:“现在的收藏界与钱挂钩,非常浮躁,王世襄介入收藏却因为痴迷。一个真正的收藏家,对待文物的看法都是聚散有时的,而王世襄最终选择了‘散尽’。”

王世襄是真正的玩家,玩味文物的过程已经是收获,分享文物、让更多人能发现文物的好,才是他收藏的初衷。

所以当他的一位香港富豪朋友说想收藏他那79件红木家具时,王世襄想都不想就说:“可以啊,不过……”

他朋友说:“就知道你没那么爽快,说吧,要多少钱?你要一亿,我就给亿。”

王世襄说:“这堆宝贝,照说也值个七八千万,我只要八百万,儿子连房子也没得住,留给他安个处所,但有一点请你答应我。”

朋友说:“稀罕了,你只要这么点?你有什么条件,痛快说吧!”

王世襄说:“文物这东西,你留在家里,也碍地方,要我说,以你的名义,全捐给上海博物馆,你想看它们到上海来就行,还能千古留名。”

朋友说:“拿你没办法,就听你的。”

王世襄的收藏,是为了更好地散布。玩家的舍得,才使得文物有了更好的前世今生。

虽然他这一辈子,心心念念向主流文博界靠拢,却一次又一次被文博界拒绝、侮辱、伤害,但他就是摆脱不了骨子里那股文人的担当。

看似一辈子玩世不恭,却总想把所玩所得毫无保留地献给文博界、献给国家。

玩家的不舍

王世襄家里最多宝贝时,是五六十年代,挤到家里连床都放不下。只能将两个明式柜子打开,王世襄睡在一个,王夫人睡一个。因此还被人笑称是“柜人”。

但二三十过去,王世襄把那些宝贝通通送出去。唯有一件,别人出多高的价,他都不肯卖。

那是他与夫人一辈子买菜用的提筐。

王世襄热爱做饭,夫人则刚好相反。两人半辈子最美好的时光,少不了王世襄做饭、夫人吃饭,以及两人提筐就走、菜市场里你侬我侬的片段。

年,夫人去世,89岁的王世襄提笔写悼念文“提筐双弯梁,并行各挈一”。

王世襄一辈子乐呵呵,平易近人,随人都喜欢跟他开玩笑。也总有人逗他:“王世襄,这个提筐什么时候拍卖?”

王世襄这时候不开玩笑了,一本正经地说:“说了不买还问,有意思没意思?”

他还说过,等自己百年之后,请人把这个提筐放在自己和夫人的墓穴中间,希望能一生一世跟夫人提筐携手永相随。

王世襄晚年千金万宝都散尽,是玩家的舍得,是文人的担当。唯有这不舍得捐出的提筐,是玩家的不舍,也是男人的深情。

光膀子录视频的大厨

王世襄什么都玩,连做饭也可以做出花样。

他平生最爱泡菜市场,夫人生前有夫人陪伴,夫人过世后,他九十的高龄,依旧每天骑着自行车逛菜市场。

买菜买到菜市场那些保姆、厨子、饭店老板一遇到他就高兴,一定要拉着他聊个半天,因为大家都知道买菜跟着老王,食材准是最新鲜实惠的。

跟好笑的是,那些专业做饭的竟然以为王世襄跟他们是同行,不是老保姆、就是老厨师。

王世襄也确实算得上一个大师级的厨子。王世襄一开始做饭,纯属宠爱夫人,但他就是这么个人,做家常菜也要做得好玩,做到极致,做出学问。

一道极简极素的焖葱,也能做得电视台想采访他。

电视台去采访录像时是七月份,王世襄焖葱精细,在厨房待得大汗直流,干脆就把背心脱了。

那工作人员提醒他:“王老,这录像呢,您还是把衣服穿上吧。”

王世襄说:“好吧。”

没一会儿,油烟一上来,又热得情不自禁就脱掉背心。工作人员NG了好几次,没办法只能就这样录完。

结果过来俩月,到了秋天,王世襄还记得这事儿,特别去找工作人员:“不是,这光着膀子做饭,不文雅是一回事,我就怕喜欢焖葱的人看这冒汗的膀子没食欲了,我们还是重录吧。”

王世襄能跟年轻人成忘年交,不爱给年轻人忠告,不过会叨叨他们:“年轻人要多做饭,现在瞎糊弄,老了是要后悔的。”

王世襄呀,就是这么一个率性好玩又认真生活的人。

王世襄一辈子坎坷,贵族身份没落、生活几度遭遇重创。但他始终乐呵呵的,一辈子跟玩似的,宠辱不惊。

前半生像一个背着篮筐的小孩,环境再难,看到什么都好奇,看到什么都想要收入囊中,野心大,能力也大。

他的后半生像一个千金散尽的智者,那些收集半生的宝贝,汲取过它们的趣味,更想有更多人能共享它们的奥妙。

前半生是做尽加法的文博家,后半生是简到极致的大家。

收拢半生心得,散尽半生所得。一抓一放,变出一堆著作和一堆宝贝,统统献给文博界。

王世襄,真正的玩家,玩物立志,不冤不乐。

参考文献:

1.马未都忆王世襄:学问源于乐趣,藏宝最终散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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