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犯·小石梅花
宋代:周邦彦
粉墙低,梅花照眼,依然旧风味。
露痕轻缀。疑净洗铅华,无限佳丽。
去年胜赏曾孤倚。冰盘同宴喜。
更可惜,雪中高树,香篝熏素被。今年对花最匆匆,相逢似有恨,依依愁悴。
吟望久,青苔上、旋看飞坠。
相将见、脆丸荐酒,人正在、空江烟浪里。
但梦想、一枝潇洒,黄昏斜照水。
项羽:一灯如豆
早晨起来的时候,项羽煮了红薯稀饭,煎个鸡蛋,一小碟雪里蕻,吃完才不到五点二十,他开始向外走,光线昏暗不定,偶有夜晚残余的路灯没精打采,都等待着太阳,就这样昏暗前行,走到小区外,空气倒是比屋里豁然开朗不少。
考量了一下般若湖的路途,大概有三十多不到四十公里,项羽先扫了一个单车,大概雨停了没有多久,潮湿的前方晃动着树影,十几分钟后到达了地铁口,“空相路站”,这是因附近空相寺得名,城市潮水般的繁华还纹丝不动的寺庙,烟火缭绕,项羽觉得有点奇怪,每次抚摸寺庙金碧辉煌的墙壁,都被贴在墙上金子沉默不语的冰冷,暗自心惊不已。
正好赶上最早一班地铁,2号线闸口刷卡声音又换了,不过仍是“老年卡”三个字。项羽估摸一下需要做十五站,才能中转,他环顾了空荡荡的车厢,启动时特别拉风,呼啸奔腾着像一只精力旺盛的怪兽,项羽的头脑袭来一些困意,看样起夜的次数愈加多了。
此刻,车厢摆动了一下,仍然保持着起初的速度。他瞧见旁边座位有东西倾落到车厢,翻滚几下,停在他脚边,项羽一眼认出是高粱劈成荆条编织的蝈蝈笼,这种蝈蝈笼,需要像织席子似的耐心,果不其然,里面有只又肥又大又绿的大蝈蝈。
最近项羽的左耳嗡嗡作响,时而幻听,时而懵懂周遭的响动,男人的衰老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项羽有次发烧,胡天胡地,躺在床上神游,前五百年,后五百年的瞎想,口渴得要命,费力睁开眼睛,一只硕大的老鼠从老屋榆木房梁跳跃着左顾右盼,他下床照了照镜子,污浊不堪的镜子中是个一脸稚气的娃娃,与现在他外孙的脸庞一模一样。
蝈蝈唱出了婉转清脆的歌声,项羽蹲下的身体无比眩晕,听说蝈蝈是会咬人的,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,跑过来个男孩,跌跌撞撞,抓住了蝈蝈笼,少年的眉宇,项羽十分熟悉,就是模模糊糊,他一瞬间醒来,这次耳边蝈蝈的歌唱变成了地铁努力穿过时间空间疼痛的狂叫。
两次地铁中转以后,末站的名字有点奇怪,“大觉寺站”,这个城市做过多少朝代的都城,五十步和百步之间都有皇亲国戚的千丝万缕,项羽怔怔地瞧着某个皇帝杀戮以后老年出家的遗址,老皇帝几乎杀完了对他江山垂涎三尺的所有人,包括外姓分封的并肩王,与自己一姓的兄弟子侄也未能幸免,曾经的王土浸透了红色的鲜血,老皇帝呆不住了,禅让以后,便无影无踪。
远处几百米就是专线车,只有坐上最后的城际班车,才能抵达般若湖,项羽眼前浮起碧波荡漾的涟漪,残荷的风姿,还会有绿色的蜻蜓停驻在上面吗?专线车里面的味道不如地铁新鲜,项羽选择了后面靠窗的位置,他的老年卡无用了,但是公交卡半折,六元钱一半,刷掉三元钱,这是目前项羽奔波到现在花掉的所有费用,成本太少了。
车子不知何时飞驰,项羽盯着前面一个男人浮夸的背影,耳朵里又出现了许多咆哮的声音,是他自己对着父亲大吼,父亲的面容隐藏着车子颠簸的座位后面,像是大海沉入大海,海底清晰如昨,那些皱褶再也平整不了了吧。一种曾领略的刺痛,重复领略,因为女儿也对他大吼过了。
到了城际班车的站点,下了这个车,上了那个宽敞明亮的大巴,项羽掏出了一张簇新的五元纸币,这儿再无优惠,童叟无欺。透过车窗,项羽望望三三两两的人,他一直在想,专线车上那个汗津津的背影是谁呢?
很快,遥远的天际出现一小团混沌的东西,随着大巴车的逼近,项羽瞧着那团汩汩流淌的东西,急速地膨胀变大,似乎漫不经心地四仰八叉,亮闪闪反射着灼热的光芒。
哦,是般若湖,靠得太近反而看不清的般若湖,他有些晕车,不知不觉阖上了眼睛,莫名其妙想着什么时候能在湖水中游泳,就一小会,大巴车欢快地跳进来般若湖的领地,项羽就被般若蔚蓝色湖水的潮湿覆盖住了。
绘画:RichardErnstEuric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