蝈蝈

原创小说集律师秘密雪崩62作者

发布时间:2023/7/9 14:27:03   

《雪崩》(62)

作者:王劲松

欺骗

———————▼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下午,徐清扬同袁若愚又马不停蹄赶往万移信。应陈兰亭的要求,金小慧同车前往。

万移信公司所在的雄州市,距离南都市不到两百公里,走高速大约两小时的车程。

袁若愚的奔驰迈巴赫便在这条高速上疾驰。

徐清扬在车中边翻阅着万移信的相关资料,边听袁若愚小声做介绍。

李芙蓉的工作效率很高,给到他的资料信息很详尽:万移信公司董事长韩京华原任职于中国移动,后来下海,与清华的师兄顾宽共同创办了万移信,主要做几大通讯运营商的业务,年在A股上市。公司股权相当分散,韩京华和顾宽作为一致行动人,合计持股15%。两人信誉一向良好,还担任了多个社会职务。

如何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说服对方?此时,徐清扬的大脑也如同迈巴赫一样在高速运转。

万移信公司到了。科技园里一栋不显眼的六层楼宇,并不像徐清扬想象中那么气派。

袁若愚带着徐清扬金小慧熟门熟路地走进了董事顾宽的办公室。

训练有素的女文员倒上茶就退出了房间。

“老袁,你们坐!”顾宽放松地仰靠着,摩挲着沙发光滑的木扶手,“说吧,有什么事啊?”

“也没什么事,就是来看看你。”袁若愚的目光不自然地闪烁着。

“不对,你一天到晚比我还忙,”顾宽摸了摸脑袋稀疏的头发笑了,“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。”

“是有一件事,想请你帮帮忙。”

“什么事呀?”

“有一笔借款,想找你帮着做下担保。”袁若愚说着,拿出了担保协议。

顾宽接过协议,戴上老花镜,看了一会儿,问:“有没有风险啊?”

“没什么风险。”袁若愚略有些不安地赔了赔笑,“一年后才还款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顾宽微微颔首,又随意问道,“你最近手头怎么这么紧?上次帮你担保的借款已经还上了吧?”

袁若愚尴尬的点了点头。徐清扬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,心中陡然一闪。

“我要在这签字,对吗?”顾宽问。

“对,对!”袁若愚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紧张——危机,也许就这样化解过去了。

顾宽拿起笔正要在协议上签字,这时手机响了。

他拿起来一看,是一条短信。

看完短信,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。他瞥了袁若愚一下,突然站了起来,在房间里一步步踱起来。

袁若愚疑惑地看着他。

“老袁,我上次帮你担保的款子,到底还了没有?”他慢慢踱着步,看着脚下。

“还了。”

“说实话!”顾宽一边踱着步,一边转过脸瞥视了袁若愚一眼。

袁若愚低下了头。

几秒钟难堪的沉默。

顾宽突然爆发了:“法院查封我股权的通知都发过来了,你还想瞒我?!”

“什么?这不可能……”袁若愚也呆住了。

徐清扬一瞬间便十分冷静:“顾总,短信上说了是什么案子吗?”

“不可能?你自己看!”顾宽瞪着袁若愚。

袁若愚接过手机,徐清扬和金小慧也凑过去看。

短信的确是南都市东湖区法院发来的,内容是说鹏宇公司诉袁若愚借款案已在该院立案,顾宽作为第二被告,所持万移信股权已被查封。

“枉我这么信任你,不但在董事会帮你说话,个人还无偿为你做担保,你却欺骗我老头子?”顾宽语含怒意。

“肖远图,没想到竟然是他,在背后给我捅刀子。”袁若愚喃喃道。

徐清扬明白了。

“顾总,十分抱歉,我们真的不知道鹏宇公司起诉的事,要不然也不可能这时候来找您帮忙。”徐清扬正视着顾宽的眼睛镇静地说,“您放心,我们一定处理好这件事,不让案件影响到您。”

顾宽冷着脸,哼了一声。

“您只是第二被告,袁总是 被告,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妥善处理。”

顾宽又哼了一声:“但愿如此!”

安抚完顾宽,徐清扬给袁若愚使了一个眼色。袁若愚才反应过来,连声道歉,告别了余怒未消的顾宽。

返程的车上,徐清扬才问清楚事情的始末。原来,袁若愚欠肖远图的1.2亿中有两千万在三个多月前还款期就到了。袁若愚找到肖远图请求延期,肖则表示很为难。这时,肖远图的律师出了个主意:他找来鹏宇公司代付这已到期的两千万本金及利息,袁若愚给鹏宇公司出具新的借据,保证三个月后还款。

徐清扬忧虑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金小慧。她却善解人意,反倒宽慰了袁若愚几句。

徐清扬略感放心,又问袁若愚:“你见过鹏宇公司的人吗?”

“没有,全程都是肖远图的律师代办的。”

“肖远图和那个鹏宇公司很可能就是一伙的!”徐清扬的话犀利透彻。

袁若愚愣住了,回想了一下:“的确——他妈的,那律师还收了我两个点的介绍费!”

“那律师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树巨基——你认识吗?”

竟然是他!

徐清扬没有回答,心中却泛起了波澜。

最有利的方案

———————▼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初见面时的尴尬,很快就过去了。毕竟,徐清扬和树巨基都是通晓人情世故的律师。

三人约谈的地点是在一个小茶馆,房间不大,胜在安静。

听袁若愚说起鹏宇公司的案子,树巨基蹙起了眉,语气显得很诚恳:“真人面前不说假话。他们起诉的时候确实告诉过我,但两边都是朋友,我也不好表态。毕竟,钱还不上,他们找法院也是很正常的事。”

徐清扬心中冷笑。一口一个“他们”,似乎是另一方人,在自己面前还有必要用这种心机伎俩吗?

但他并不说破,而是轻轻摆了摆手:“现在的局势是所有关联方都在观望。如果有人打响 枪,那就会天下大乱,对谁都没有好处——你说是不是?”

“道理倒是这个道理,”树巨基端着茶杯,轻轻晃动,“可是,空口说白话,人家怕是不肯善罢甘休啊!”

袁若愚火了:“你这是趁火打劫!你和鹏宇就是一伙的来坑害我,你知不知道,昨天害得我多惨?”

树巨基毫不示弱,扭过脸反诘道:“当时是你逾期还款,我好心帮你出主意,你自己同意的!我跑前跑后联系朋友帮你渡难关,你竟然说我坑害你?我坑害你什么了?是我起诉你的吗?”

袁若愚张口结舌,答不上话了,气呼呼地喘着气。

徐清扬垂下眼。树巨基的招数,自己太清楚了:欺骗,恐吓,拖延,巴结,贿赂……他克制着自己的厌恶和怒意。

人需要不断地战胜自己,一名 律师更需要高度的忍受力和自控力。对树巨基这样的对手,指责和争吵都是不策略的。

换茶,冲水。他给两人重新斟上:“都别动气,那有失咱们的身份——来,品品这道茶。”

人往往是自私的。树巨基这种“聪明人”更是如此。只有看见失去的利益要比得到的多,这种人才会改变态度。

“在商言商,我们也不能说你朋友有什么错。”徐清扬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,“只是,本来大家都是熟人朋友,有的手段本不必要。如果鹏宇非要不讲情面,那袁总这边也只能奉陪,用各种方法拖,看谁耗得起。”

他注意到树巨基目光闪烁了一下,继续说:“对好商量的债权人,我们可以优先偿还。其他不讲交情的,就只能等着日后法院开债权人会议了,能拿到多少,各安天命。”

树巨基微蹙眉心,思索地看着徐清扬。鹏宇名下的债权只有两千万,远图公司的债权却还有一个亿,孰轻孰重不难判断。

“那你有什么解决方案?”树巨基停顿住,“我可以转告鹏宇,尽量协调一下。”

“我们可以先还两百万,余款一年内分期支付。但鹏宇必须立即撤诉并解除对顾宽的股权查封。”

“这个,”树巨基犹豫了,“我转告那边,决定权在他们。”

“好,”徐清扬言简意赅,“目前条件下,这已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方案了——相信你的朋友也是聪明人。”

对树巨基这种人,话不用说太多,说多了反而减效。

树巨基握手告辞了。徐清扬明白,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。

危机并没有解除

———————▼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如今的律师,许多已不是单打独斗,而是“多兵种联合作战”。在徐清扬的办公室里,他正在向团队成员交代各自的任务——真正检验“芙蓉清扬”团队战斗力的时候到了。

“小周,你负责盯着万移信的股价、公告和股东的信息变化。”

助理小周立刻在笔记本上把自己的任务记了下来。

徐清扬又转向同事成卫国:“蝈蝈,你要随时掌握证监会、交易所有关动态,配合李律师梳理天方科技以往的各项协议和账目往来,以可视化的方法呈现出来。”

“蝈蝈”是成卫国的外号。他闻言点头,表示领命。

看到徐清扬的目光瞥向自己,李芙蓉苦笑了一下:“我除了梳理天方科技之前的资料,还要去调查各债权人的情况,对不对?”

徐清扬一笑,笑意却很快收敛了:“下午,我去会会鹏宇幕后的肖远图。”

肖远图的办公室布置得古色古香,博古架上除了摆放着他与大德高僧的合影,就是“热心公益”、“爱心企业家”等奖牌奖状。里面一间房居然是佛堂,供着三世佛,点着长明灯。

肖远图满面笑容地迎上来与袁若愚握手寒暄。徐清扬在旁边仔细打量着肖远图。他菩萨脸,带着金框眼镜,慈眉善目,看上去很有涵养的样子。不过,徐清扬早就不以相貌取人了——并非天生使然,而是由经验教训而来。

肖远图一边听着袁若愚的叙述,一边轻轻拨动着手中长长的佛珠。半晌,他叹了一口气:“现在大环境不好,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加大,中美 硝烟四起,很多企业都在裁员准备过苦日子啊!”

徐清扬接话道:“是啊,现在是经济增速的换挡期、改革的阵痛期,企业的分化是必然的。有的企业将日薄西山,有的企业则会凭借新科技新材料,抓住机遇由弱转强。”

“徐律师还挺懂经济的。”肖远图微微一笑,“你们天方科技就属于能抓住机遇的企业了?”

“的确如此。现在行业内排名前十大的企业已经有四家成为了天方科技的客户,龙头企业的大额订单也在积极洽谈之中,今年业绩增长已经是很确定的事情了。”做过功课的徐清扬显得胸有成竹。

谈到业绩,袁若愚似乎受到了鼓舞,开始同肖远图讲起了近期的发展计划:“我们还投入到区块链领域,未来应用场景丰富,能助力企业转型升级。”

“老袁你很会抢抓机遇嘛!”肖远图指点着他,慈和地笑了。

“公司发展势头良好,只要您给我们时间,债务就一定能还上。如果不给我们时间,一旦大局破裂,天方科技完蛋了,对您也将是实实在在的损失。相信,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。”徐清扬 总结道。

他没有丝毫窘促,用冷静沉着的目光看着肖远图。

的确有大将风范。袁若愚瞥了一眼徐清扬,心中暗暗佩服。

肖远图习惯性地扶了一下金框眼镜,语气听起来很是诚恳:“徐律师我是初见,老袁你是知道我是信佛之人,最讲究慈悲。对不相干的人,我都经常解囊相助,何况是对你老袁呢?我会尽量劝说鹏宇那边,绝不能开 枪。”

此时此刻,人心都在长草,但还没人愿意做那只出头鸟。徐清扬想。

鹏宇撤诉了。同时,法院也解除了对顾宽的股权查封。但危机并没有解除。

“资本是把双刃剑。它最喜欢干两件事,一件是锦上添花,另一件是雪中撤炭。”徐清扬看着袁若愚夫妻,从容地说道。

李芙蓉一双秀目欣赏地盯着徐清扬——他算不上很英俊,但他的思想和口才却深深的吸引着她。

“雪中撤炭?”袁若愚琢磨了一下这个新词语,不禁叹了口气,“你说的太对了。”

“恕我直言,顾宽的股权虽然解封了,但他心有余悸,不可能再为我们担保了,只有用别的方案才能稳住陈兰亭。”徐清扬继续分析道,“所以,首先要盘点一下我方手中还有哪些能拿来交换的筹码。”

袁若愚与刘彩虹对视一眼,苦笑了:“现在哪里还有多少筹码啊!付完鹏宇的两百万,账上的钱所剩无几;剩下一点股票也不让再质押了。”

“现在做企业不容易,智商、情商和法商都不能少。我梳理了一下之前的材料,陈兰亭他们一会‘债转股’,一会‘股转债’,几份协议就让债权翻了几倍。协议里写明了争议解决机构是雄州仲裁委员会,连仲裁员都事先选好了,这太不寻常了。充分说明人家背后是有智囊团有律师的,你们要吸取教训,提高警惕。”李芙蓉表情很是严肃。

徐清扬对搭档赞赏地点点头,这一提醒很重要。

情况诡异多变、错综复杂,袁若愚身边危机四伏。徐清扬暗自警告自己,千万不能有丝毫大意。

“袁总,合同是当事人之间的法律,直接约定了各方权利义务和利益分配。所以合同的每一个条款都应该像机场安检一样逐项‘过机检查’。从现在开始,任何债权人要你签什么协议,你都不要随便签。实在不好拒绝的,就说要同法律顾问商量,推到我这来。”

“徐律师这是为你好!”刘彩虹碰了一下丈夫的手,“话不能乱说;字,更不能乱签。”

袁若愚咬住嘴唇,点了一下头。

团队最近案件很多,一周连续有五个庭要开。徐清扬只好和李芙蓉做了分工,各自为战。

这天下午,徐清扬从郊区法庭出来,已经是六点多了。开车出了停车场,看见一个女子在法庭门口招手打车。可这时正是下班高峰期,偶尔过来一两辆的士也是载了客的。徐清扬觉着有些眼熟,仔细一看,原来是金小慧。

他摇下车窗:“金律师!”

“徐律师,这么巧?”金小慧见到他,脸上绽开了微笑。

“这时候不好打车的,你去哪里,我送你吧!”

金小慧并不扭捏,笑着道谢上车。

路上特别拥堵,长长的车龙一眼望不到头。遇上变道、加塞的,就有司机拼命地按喇叭。

金小慧说:“现在有‘路怒症’的人真多。”

徐清扬便讲了个笑话:“一位的哥和乘客开聊,乘客问道路畅通吗?的哥说交通台有一档节目叫‘一路畅通’,只要堵车闷的慌,就听这节目,每天都听,感觉今天不会。过了会遇到大堵车,的哥又说我看今天这架式,且得堵一阵子,今天还得听‘一路畅通’。乘客说怕是听不到了!的哥问为什么?乘客回答:我就是这个节目主持人。”

金小慧掩嘴笑了。

徐清扬说着打开了收音机:“咱们哪,堵车不堵心。”

电台正在播出一档叫“美酒加咖啡”的节目,主持人声音甜美,正在介绍澳洲奔富酒庄的红酒。两人聊起红酒,金小慧来了兴致:“原来你也是爱酒之人啊——干脆,我们现在改道去品酒吧!”

“品酒?”

“对呀,相请不如偶遇。”金小慧说道。

“好吧,恭敬不如从命。”徐清扬笑答。

在金小慧的指引下,车开到了近郊的一座私人会所。门厅里,早有一位穿旗袍的小姐在恭候了:“金小姐,您来了?”

“我们两个人,一间小包房。菜可以简单些,酒要葛兰许干红。”

服务小姐微笑着点头,领着他们进了包间。

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,纯黑的香木餐桌,精美的细雕书橱,壁上是复古木版画……徐清扬免不了赞赏几句。

金小慧先给他倒了一杯依云矿泉水,随口介绍道:“这会所是我朋友开的,他以前在北京某部委任职,后来厌倦官场下了海。这里算是他招待朋友和贵宾的一个小据点。”

看来金小慧的朋友圈层次颇高,能量不小。他暗想。

两人正聊着,已有小姐捧着两瓶红酒过来了。

徐清扬说:“就我们两个人,随便喝点意思下就行了,不必上葛兰许吧?”

他知道正宗的葛兰许干红价格不菲,并不想让金小慧破费。

金小慧看着他,美目流盼:“你可是我仰慕已久的人。今天 次和你喝酒,你说我怎么能随便呢?”

语音很动听,意思却有些含糊,似乎是客气之词,又似乎意有所指,有所暗示。

徐清扬心里有些打鼓。房间里一时便有些暧昧的气息。

“来,我敬你!”金小慧微笑着碰了杯,一饮而尽。

徐清扬也只好奉陪。

芳醇美味的葡萄酒一下子便让人放松下来。

金小慧轻轻摇晃着水晶酒杯,手如柔荑:“我一直觉得葡萄酒是有生命的——不同年份的风、雨、阳光,甚至于照料和采摘葡萄的人,都滋养着不同的酒的灵魂。她甚至会不断生长,越来越复杂,越来越有韵味,达到她的 。我喜欢葛兰许,不仅仅是因为它最负盛名。花看半开,酒饮微醺,一切都是刚刚好……”

仿佛是说给徐清扬听,也仿佛是喃喃自语。徐清扬惊讶地凝视着她——这正是他心底的感觉,没想到在此遇上了知音。他听着听着,竟有些沉醉了。

两人坐得很近,慢慢的抿着酒,说着话,不知不觉已喝光了一瓶。

徐清扬发现,她伸手捋长发的时候,鼻尖和下巴似乎都微微翘起,有股说不出的动人魅力。

“我说仰慕你已久,绝不是客套话。我听过你的讲课,看过你的文章,还
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aideyishus.com/lkjg/5531.html

------分隔线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